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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砰!”
拍桌而起的谭嗣同突然吼道。
“无耻!无耻至极!”
夜静更深时,这声怒斥声于屋间回荡着,猛然站起身来的谭嗣同,盯视着唐浩然,满是怒火的目中却又带着些迷惑。
“无耻!确实无耻至极!”
唐浩然赞同的的点点头,他并没有回答谭嗣同的问题,而是将自己在街中的悲吼的原因加以讲述,果然就像自己想像的那样,不过是刚一说出来,谭嗣同便觉察到其中的弊端,顿时气冒三丈来。
他的赞同却让谭嗣同心底的疑惑更浓了,于是便抑下心中的怒火问道。
“子然,你为何……”
先是欣赏与佩服,而在唐浩然提起那“渐禁之策”后,那佩服却变成了恼怒,正是这种落差,才使得谭嗣同会如此失态,他压根没想到唐浩然会提出那名为禁烟,实为敛财的“渐禁”。
“为何提出此议?”
唐浩然苦笑道。
“那么以复生兄之见,这烟毒应如何禁?”
“自当严禁百姓种植!如此烟毒必除!”
“这样的话,土药是除了,可洋药呢?那可是有条约保护的“合法贸易”,复生兄,除掉土药,洋药泛滥又当如何?”
“这……”
谭嗣同一下愣住了,是啊,除掉土药,洋药又当如何?难道为洋药同洋人打一仗?以国朝的实力行吗?
“烟毒之祸,虽源于西洋,却滥于国朝,数十年来,国朝所虑者唯银根外流,所以他们便以挽利为由,驰禁烟土,烟毒之祸由此泛滥,这渐进之策看似有敛财之行,但为的却是控制烟毒泛滥,若能加以控制,食烟者不至新增,从而逐步消除烟毒,至少……”
长叹口气,唐浩然垂首说道。
“至少在有能力全面禁烟之前,能控制烟毒泛滥,否则,十年,二十年后,食烟者又为几何?是现在既着手控制,还是由其泛滥,而不闻不问?”
这或许是唐浩然唯一的借口了,在没有能力阻止前,先行以控制,而非任由其泛滥,至少,就这一点来说在道德上还不至于承受那么多压力。
“这……”
沉思片刻,谭嗣同的眉头紧锁,确实像其所说的那样,加以控制总比由其泛滥强。
“既是如此,那子然你又为何会于街中悲吼?”
看似简单的一句话,却正中唐浩然的软肋,以至于拿杯的手都轻颤数下,好一会他才说道。
“因为所有人看到的都是银子!”
唐浩然痛苦的闭上眼睛,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。
“他们每一个人,所看到的是禁烟后白花花的银子,他们递的呈文里,一字字一句名提的都是银子,若让他们主持禁烟,岂不成了笑话,现在虽说我将主持禁烟,但,复生兄,既然这些人能看到禁烟之利,他日湖北加以推行,外省又岂会无睹?渐禁之策成功于否,在于控制,严格控制新增食烟者,而渐禁带来的烟利,一年又岂止数千万,我或许可以在湖北行禁,但湖南呢?全中国呢?到那时,他们看到的是食烟的人越多,带来的烟利便越大!他们甚至会恨不得举国食烟……”
说到这,唐浩然痛苦的紧握着手中的茶杯,就连神情也变得狰狞起来,他相信那些眼中只有银子的人能干出来,到时候这“渐禁”也就变成了笑话。
“子然所虑极是。”
出人意料的是,谭嗣同并没有面露恼色,甚至显得很是平静!望着唐浩然,这会反倒更加欣赏他了,欣赏的是他的秉性,若换作旁人,又岂会有这么多顾虑。
“但子然可知,他省断不会行以此策!”
“这是为何?”
唐浩然诧异看着谭嗣同,其他人就看不到烟土专卖里的银子吗?
“烟土专卖,其利之巨远超你我想象,子然,亦正因如此,它省才难以推行此策!因湖广总督是香帅!若换成旁人,自然顾虑重重,想为却不敢为。”
虽说不于朝为官,但谭嗣同还是了解官场,自然也了解张之洞为官不似读书人之名,其专横之名于即便是现在,于山西亦是不绝,换成旁人有这个魄力吗?
“再就是,换成他人主持禁烟,其又能禁得了烟吗?子然,你说过,他们眼里全都是银子,若是你于湖北一得征烟利数百万两,而他省行此策,一年不过数十万两,其又当如何?所以,子然,你大可不必为此忧愤。只需于湖北做好禁烟之事即可!”
谭嗣同的话让唐浩然连连点头,初一听似乎没有道理,但仔细一分析确实如此,其它人不见得有张之洞的魄力,敢于全面禁烟,即便是有张之洞魄力的,去办事的人看到的也只是银子,他会为了银子禁,同样也会为了银子驰,而后者可能性最大——因为那时银子是个人的。既然如此,那又与现在的驰禁,又有何区别呢?
“子然,只要你于湖北做好禁烟,这禁烟局必将展至湖南,推行于湖广,若湖广行之有效,而他省亦效之,其效果却全不如湖北之时,自然会有人问,为何湖广能成,而他省却不成?”
谭嗣同望着唐浩然的目光中带着些羡慕,其尚比自己小一岁,却已经成此大事,一但禁烟事成其自然也就做到了“立言、立功、立德”这三不朽之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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