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忙脚乱地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完,院门口刚好有人进来,书辞赶紧规规矩矩地站着,紫玉弯腰扫地,装出一副才发现的样子,扔了扫帚,恭敬地叫老爷夫人。
“辞儿,这些天过得好不好啊。”言则是个大老粗,人高马大,鼻直口方,脸上常年一副憨厚模样,还像小时候那般习惯性地去摸她脑袋。
书辞笑着说好,目光挪到他身后,“爹,娘,你们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?”
陈氏一向会在庐州多留一段时间,以便炫耀一下自己在京城过得有多舒坦,既然现在提前归来,指不定没好事。
“回乡祭祖,你当是玩儿的么?”果然,陈氏阴着一张脸,“方才你爹叫了老半天,上哪儿疯去了?也不答应一声。”
听这个语气就知道不妙,她忙把黑锅往底下扣,“都怪小紫,嘚吧嘚吧在那儿说个没完,我一时走神了就没听见……”
紫玉想替自己辩解又不能,只得悲哀地望着她。
“没关系没关系。”言则站出来打圆场,“家里就你们俩作伴,平时说说话也好,不然那多无聊啊。”
书辞偷眼琢磨陈氏的神情,觉得时候到了,于是从袖中摸出那支玉镯。
“娘。”她递过去,“这是我给您买的,颜色正好,特别衬皮肤,适合配您那对红玛瑙的耳坠。”说完就在一旁期盼地等着被夸。
然而陈氏接过镯子看了一会儿,神色却越来越沉,“你哪儿来的钱?上好的翡翠可不是小数目。还在为了你爹升职的事情发愁呢,你倒好,买起这玩意儿来了。咱们家明年花钱的地方多,都说了多少回了,怎么就是不上心?”
书辞被她训得有点委屈,“今年年底的银子够使呢……古玩铺那边给的价格实惠,赚了不少。”她把钱袋奉上,沉甸甸的,陈氏掂了两下,仍旧眉头紧锁,“可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。”言则把书辞拉到身边,“少听你娘吓唬人,真要往上头打点,这些钱人家还看不上眼。”
像是找到些安慰,她仰起头,沮丧地叫了声爹。
“这事不用你操心,该吃吃该喝喝,放心大胆的玩去,天塌下来有爹给顶着,别成日凑在灯下绣花,万一伤了眼睛怎么办,咱家又不是靠这个吃饭。”
最后一句是说给陈氏听的,后者冷冷地瞪了他一眼,转身走了。
毕竟他是当家的,让人知道女儿白天黑夜地干活儿补贴家用,说出去自己也没面子,可天不遂人愿,大营里头混了十多年没碰上高升的机会,一个七品官从年轻当到老,光这个就够丢人了。
若是锦衣卫下的总旗,或是顺天府的经历也好,耀武营中的总旗是最没地位的,谁让大梁从开国以来就重文轻武呢。
言则负手在后,也叹了口气,摇头跟着陈氏回房去了。
留书辞一个人在原地,落了个没趣。
见她有些失落,言书月悄悄走上来,拉着她的手软语宽慰:“娘说话一向是这样的,你莫往心里去。”
书辞摇了摇头:“今天怎么了?忽然发那么大的脾气?”
言书月无奈地笑了笑:“还能怎么,在大姑姑那儿受了气,一路上心情都不好。”
“大姑姑又给娘使绊子了?”
陈氏是大家小姐出身,言则则家境贫寒,两家人都很一致的看不起对方,所以这些年来架也没少吵过。
她苦笑:“可不是么,还是在饭桌上,娘的性子刚强,哪里受得了这种气……”
书辞皱起眉:“你在场就不帮着娘几句?”
言书月闻言张了张口,讪讪地低下头,“我……我也想,就是不知要怎么说。”
她这个姐姐脾气软得像一汪水,简直没形没状,打小如此,受了天大的欺负都不敢吱声,只会蒙着被子哭一场。
小时候书辞替她出过几次头,而今长大了却再没帮过。
她总是不明白,按理说陈氏和自己的性格更相似些,然而这样纤弱文静的姐姐,她反倒宠上了天。
“姐。”一个身着大袄的少年挤到跟前,上下一打量,幸灾乐祸,“你又被娘训了吧?”
“一边儿去。”书辞抬手戳他脑门儿。
这正是她的弟弟,言莫。
“诶,别不高兴啊。”他掏出一长串的铜钱,仰着头在手上晃悠,“看,大舅给的压岁钱,我特地拿回来……”
书辞眨眼睛:“孝敬我的?”
言莫顿了一下,大喘气:“拿回来买了一包梅子给你。”
她啧了声,却把梅子接了过来:“臭小子,梅子才几个铜板,你也好意思。”
“不能这么说呀,礼轻情意重嘛。”
一大波人离开,一大波人回来。
言家的下人不多,这次去庐州几乎带走完了,如今返京,前院后院婆子丫头忙忙碌碌,也十分热闹。
难得晚上一家人聚在桌边吃了顿饭,言则喝了几杯酒有点飘忽,长吁短叹地说起两个闺女的婚事。
言书月的嫁妆,陈氏已经攒得差不多了,为了让姐姐嫁得好,这笔钱委实丰厚,连书辞看了都不禁咋舌。都说长幼有序,她姐还没嫁出去,当然轮不到自己了,所以她的嫁妆至今还是零。
言则也算大半个惧内了,当着陈氏的面不敢说,回头下了席,偷偷把书辞拉到一旁,做贼似的给她塞了块冰凉温润的玉佩。
“爹!”书辞压低声音,外带朝背后看了一眼,“你哪儿来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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