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租马车离崇武坊还隔着两条街时, 陈丹青就敲了敲车门:“师傅,在前边停吧。”
车夫爽朗地笑道:“客人,我送你们进坊门吧!这里离北门太远了, 在这里下, 你们要走好长一段路呢!”
陈丹青道:“不必了师傅,就在这里停吧。车钱照算给你。”
转头对卫南平道:“别被姐姐看见了。她小时候跟着阿娘过了几年结结实实的苦日子,过怕了,不爱花钱。”
那时候陈莠刚刚带着两个嗷嗷待哺女儿来到申城, 身无长物,连摆摊卖面的本钱都没有。
母女三人那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, 不难想象。
陈丹青那时刚刚出生, 还不记事。陈丹朱比她大两岁, 那段时光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烙下了深重的阴影。
卫南平点头:“好。”
“对了。”
陈丹青低头看了看那个装满金票的手提箱:“你这个东西, 一定要收好。”
不要被她的母亲和姐姐发现。
有钱是好事, 但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的钱,还是通过赌博得到的, 那就算不上什么可喜之事了。
卫南平笑道:“放心。”
天色已近黄昏,崇武坊前的沥青道路上残留着下午的余温。
陈丹青穿着一双洗刷得发白的青色胶底布鞋,每走一步都重重地跺在温热的沥青上, 听沥青黏在鞋底、又被快速分开时“嘶啦嘶啦”的声音取乐。
卫南平无声地笑了笑,心想, 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,和他从前在真一观里的时候一样。
天塌下来了, 还有长辈顶着。所以永远不紧张, 永远都快乐。
“轻点跺, 小心跺麻了。”
陈丹青笑嘻嘻地转头看他:“你也来?很好玩的!”
卫南平于是跟她一起, 抬起小腿, 跺在沥青路上。
崇武坊的北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。
外边是酷热难当的大道,里边是桐阴遮蔽、清爽宜人的官邸所在。
“我没怎么来过孟娴家。”
陈丹青道:“她爹爹不喜欢白家人,说白家家主恃财行凶,在申城搅风搅雨,百姓不堪其苦。我和珊珊关系好些,于是他连我也不喜欢,说我是人伥,不许我踏进他家门一步。六年之前,我姐姐带我来孟娴家写作业,被他发现,当场叫人拿着扫帚将我打了出去,还拿泥水将我碰过的地方都洗了一遍。”
卫南平问:“为什么用泥水洗?不是越洗越脏么?”
陈丹青道:“意思就是,就算是泥水,也比我这个人伥干净。”
卫南平停下了脚步,转头看向她,很认真地说:“放心吧,他的好日子到头了。”
陈丹青笑了笑:“不用安慰我,过去这么多年了,我早就不在意了。”
卫南平摇头:“不是安慰。”
他是在陈述一种事实。
陈丹青的强运理论上只会消极自保,不会主动攻击别人。但假如“它”感觉自己被严重冒犯了的话,也会做出积极的抵抗和报复。
六年之前,陈丹青和白珊珊都只是七八岁的小孩子。就算白引璋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,又关这两个小孩子什么事情?何况陈丹青不是她的女儿,只是她女儿的朋友。那位孟大人如果真的这么嫉恶如仇,何不去白引璋面前怒斥她的所作所为?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在一个家境贫寒的小女孩身上?
退一万步来讲,假如当初上门的是白珊珊,他又真的敢派人将她打出去,还用泥水清洗她触摸过的地方么?
堂堂一个朝廷命官,朝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撒气,欺软怕硬到了极限。
这种冒犯,绝不是她的强运所能容忍的。
而孟大人之所以还是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六年的时光,或许是因为,那个名叫孟娴的女子是陈丹朱的好友,在她成长到能够脱离家庭独自生活之前,陈丹青的强运不愿意对她的父母下手。
而现在……
孟娴要离开家里,独自生活。这也就意味着,报复即将开始。
孟家的好日子确实要到头了。
卫南平想。
陈丹青在浓绿的树冠间寻找孟府的所在。
“他看不上白引璋,那怎么还把女儿送来白家的女学?”
陈丹青笑道:“还好他把她送来了。不然整个申城,还有哪家女学比我们学校更好呢?他还说,虽然白引璋丧心病狂、欲壑难填,但好歹有一件事情做得不错,就是开办公益女学。”
卫南平点头:“倒是能屈能伸。”
“你的眼神怎么样?”
陈丹青忽然问。
卫南平道:“算是不错吧,怎么了?”
陈丹青迟疑地抬手指着前面一处喧闹的宅院:“你帮我看看,那门前匾额上写着的,是不是孟府?”
卫南平抬眼一看,点了点头:“是孟府。”
陈丹青抓着他的手臂:“快走快走,过去看看。”
那扇大门前不知有什么热闹,围了一大圈人。陈丹青领着卫南平挤出一条道路,来到了最前面。
孟府的大门前,直挺挺地跪着一个身穿鹅黄色新式长裙的年轻女子。
长裙上身袖口处点缀蕾丝,下身的裙摆宽大繁复,随着她跪坐的姿势,铺展在身后的地面上。
这就是陈丹朱的朋友孟娴了。
孟娴面前,站着一个身穿大红色曲裾深衣的女子。
那女子双手典雅而随意地交叠在小腹前,宽大的袍袖垂坠而下,袖子上的牡丹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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