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二嫂这回倒是出人意料,她就不怕和金家结了亲,到时候被大嫂笑话?”
“有什么可笑话的?金隆善能够当得一府知府,将来若是能够活动了上头,一举升到中枢也并非不可能。这前途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?”
“老爷,你也太好性了,凡事都让着二房!我今儿个瞧见金家那个蘅姑娘温柔可亲,而且年纪和越哥儿也匹配,我还想要回来作媳妇呢!”
“齐大非偶,人家堂堂知府千金,会看中我这么个举人的秀才儿子?我知道你一心为越儿着想,不过他还小呢,不用着急谋划什么婚事。再说,若是越儿考中了举人,到时候谁不来争抢咱们家儿子?”
夫妻俩躺在床上闲话了这么一阵,孙氏终于露出了得意的表情,忍不住又想到了肚子里还未出生的这一个。她自从嫁到张家之后便是小心谨慎,饶是如此仍不免遭人轻视,即便生下儿子也被人看低一等,正因为如此,如今这一步步翻身她方才格外扬眉吐气。
这边厢张倬和孙氏已经安歇,那边厢张越的房间却仍是亮着灯。杜桢对他说得明明白白,八股文这般东西就是敲门砖,等把门敲开了,这砖也就可以扔了。所以,刚刚岁考完毕的他自然不会用功到再去作什么复习。盘腿坐在床上的他托着脑袋想了好一阵子,最后心满意足地吁了一口气。
“少爷,这么晚了,您怎么还不睡?”
“还早呢,睡不着。”
眼看琥珀拿着一件家常旧衣走上来,张越摆了摆手,轻轻指了指一旁正在打瞌睡的秋痕。果然,琥珀知机地走上前去,轻轻将那件衣裳盖在了秋痕肩头,这才蹑手蹑脚转了回来,微微笑道:“白天秋痕姐姐带人收拾清理了屋子里犄角旮旯那些箱笼,所以这会儿才睡着了。”
“我知道,所以别惊动了她。”
张越笑了笑,想到刚刚出去时听到父母那边传来的只言片语,心中忍不住有些好笑。原来,打白天那一对双胞胎姊妹主意的并不单单是他那二伯母,就连他母亲也被人惦记上了。他如今倒是还记得那两张一模一样的俏丽脸蛋,可婚事是一辈子的事,他可不希望这么贸贸然就定下来。
琥珀听张越这么说,便自顾自地翻出一个绣架,远远地在另一旁的锦墩上坐了,专心致志地做起了针线。比起秋痕,她的绣工更加精巧,因此尽管家里有专门的绣娘,可三房中贴身衣物和其他荷包之类的小玩意几乎都是她的针线,如今她正在做的便是一个荷包。
对于琥珀这种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千里之遥的态度,张越早就习惯了,说过两次却依旧不见她改,索性更是随着她去。
之前英国公送来的那十二个丫头,大伯父张信带走的那两个暂且不提,预留给二伯父张攸的那两个熬不过去,年前都已经配了两个家生的管事,剩下的死的死病的病没剩几个,倒是他那两位姨娘碧瑶和红鸾渐渐学会了做人,加上琥珀,三房的三个却都是好端端的。
只是,琥珀和秋痕也不小了。
他正想着,忽然之间那帘子一掀,探进了一个熟悉的脑袋。瞧见来人张口就要说话,他连忙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下,旋即朝正要站起身的琥珀摇了摇手,自己起身迎了上去。待到了门边,他一把扯起要进门的张超,把人拉到了外间。
张越四下里一扫,发现张超忽然跑过来不算,而且竟是好似没带人,不由得低声问道:“你这么晚一个人不带,忽然跑到我这里干什么?”
张超原是个天生的大嗓门,可此时在人家的地头,他自然不敢大声嚷嚷,可一开口却先是调侃了一番:“怪不得那帮丫头们都说在三弟你身边当差最是惬意,瞧你这怜香惜玉的样子,刚刚让我噤声大概不是怕吵醒你爹娘,而是为了那个睡着的丫头?”
“大哥你这么晚跑过来,不至于为了瞎掰这些闲话吧?”
瞧见张越脸色不善,张超方才赶紧收起了戏谑的表情,认认真真地说:“白天我娘找了三叔过去,是不是商量我的婚事?你知不知道,我娘究竟看上了那一对表妹的哪一个?”
敢情这小子是惦记自己未来的媳妇,所以才这么晚跑了来打探消息!
张越面色古怪地看着张超,许久才哑然失笑道:“白天吃饭的时候大哥你就盯着人家两姊妹看个没完,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。不过,她们长得一模一样,哪个还不是一样?”
“当然不一样!”张超振振有词地说,“蘅妹妹文静,而且耳垂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红痣;夙妹妹灵秀,眉毛比蘅妹妹稍长一些,笑的时候会露出一个小酒窝。蘅妹妹虽然也好,可倘使是娶妻,我还是喜欢夙妹妹那样的。”
张越着实是叹为观止——吃饭那会儿他虽说也瞟了人家两眼,可怎么也不至于看得那么仔细,更不至于像张超这样连人都定下了。想到这里,他干脆直截了当地说:“你既然看中了,怎么不对二伯母挑明?只要你说了,你娘总不会不依你,毕竟那可是你将来的媳妇。”
“我娘你还不知道?那是最固执的,这种事情哪里听得进我的话?她肯定是希望将来的媳妇文静贤惠,这样才好压得住。”张超埋怨了一番,方才想起这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极其不相宜,遂干笑一声做了个揖,“总之,三弟你千万帮帮我,事成之后我一定重谢你。时候不早了,要是让我娘知道我偷跑出来非得大发雷霆,我走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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